导演郭安:“蜘蛛侠” 阿姨们是怎么拍出来的?
“如果不做导演的话,我会去做调研员。对一部纪录片来说,调研成功了,片子就成功了一半以上。
如果我是调研员,我会在每个山头插满小旗,告诉导演这里可以用什么景别,什么时间用这个景最好… 就是一个超级强迫症的调研员。导演哪怕什么都不知道,跟着小旗也能把片子排好。
我曾经开玩笑说,以后不做导演了就去开个调研员公司,专职培养有导演意识的调研员。这才是真正好的调研员!”
很多人都是因为崖蜜的故事而被圈粉的
这集播出之后,微博热搜亲切地把她们喊做“蜘蛛侠阿姨”
这一季我们拍了很多渔民。基本上我了解的老渔民,没几个超过小学三年级文化水平。他们十一二岁就上船了,开始自己海上的一生。
他们每天出去都不知道捕不捕得到,能捕到多少。他们不断能见到生死。他们不但在大陆的尽头,也一直站在命运的尽头,在风浪的起和落之间,就这样生存了。
他们一点都不在乎我们,嚼着槟榔,从来没有好好地坐过,都是翘着腿,也不正眼跟你聊天的,很难把他们打开。但一旦打开,你会发现他们特别真诚的,特别愿意跟我们去交流。
比如我们在海上漂了七天拍的故事,没被剪进去,那次我跟Bling(另一集导演)在海上飘了7天7夜,就跟船员渔民一起住。
现在船上大部分都不再是生长在海边的渔民,而是来自内地的打工人。一个真正的渔民,怎么教这些外来人海的危险?怎么去管理他们?怎么能得到收获?当时的船长C哥给我印象非常深刻。他在很多极度危险的时候,在船上的大喊大叫,对船员的控制,包括他对整个海洋的认知,都给我上了很深的一课。
我就会很好奇,这样一群面对真实生死,真正站在悬崖上,真正在风浪里生活的人,他们怎么跟海浪相处,他们看见的是什么?这是我想抓住的。
所以郭安觉得自己并不是刻意追求危险,而是恰好找到了这些主人公,这些直面生死的人,并试图把他们看见的风浪,把他们工作生活里最鲜活的时刻记录下来,仅此而已。
即将下海的水下摄影师
“这真的是一个临时起意的想法,我们当时也没有太先进的安全设备,就是从房东,他家里面借了几根麻绳。用夹角型的方式把他给拴住,然后我们4个人拽着他,让他穿上救生衣,戴上头盔,所有的呼吸器都保护好,最后把他放在巨浪拍打的礁石上。
当时他只是拿一个gopro先试一下,浪冲击的力量就已经把我们4个手皮都磨烂了。他就被那个浪冲过去,甩过来。我们开始企图通过我们4个男人的力量来控制绳子,但其实我们人类的力量是完全实现不了的。他下去的第一瞬间,人就已经冲飞起来了。
当然后来其实我们找到规律了,要顺势而为,不要去逆着浪去使力了。等浪再过来,我们就松一点绳子,因为也拽不动,逆着劲儿我们也会被带下去。等到浪再推回来的时候,我们再使劲往后拉 —— 就这么反反复复试了一个多小时。这不是普通一个摄影师说,我把你放下去,你就可以实现这些东西的。”
黑色潜水服的就是摄像师王言
“最后一天,拍了个大夜,是在船上,他已经痒到极限了,那个船又很晃,他就把衣服全部脱掉,他想让风来吹那个痒说不准能缓一点。但因为又痒又灼烧,又风来吹,吹得小水泡已经全部红肿,整体都肿起来。
黄衣服为摄影师王垚。拍摄纪录片往往时间就是一切,所以连续作业时常发生
这个镜头震惊了很多人
“在她们经常采龟足的悬崖上,我们布置了双制片、双摄像、双船,两个船长,有国家攀岩队的保护团队,也有我们的拍摄对象的阿姨们,下来有二三十个人。
我感觉之前所有的经验和磨练,都是为了这一次可以做到天衣无缝。即便是第一次跟另一个制片人合作,也做到了每一个信号,每一个步骤大家同进同退、同左同右。
配合整齐划一的团队
因为悬崖 — 在画面你是看不到的— 风浪里每拍三个镜头,摄像机的镜片会全部起雾。每拍三个镜头,就要换一次镜片。在很危险的情况下,你必须把这个镜头交接好:谁接这个机器,递给谁,谁来擦,换哪个镜头再拿回来,同时还要保证拍摄对象还在行进当中。一整套的动作里还包括哪个船长是备用的,哪个船长是即将进入被拍摄的状态的,每一个对讲机的每一个声音,都达到了让这个团队同进退。
那一瞬间我是特别开心的。就你知道我们在集体做一件创作的事情,集体为了这个故事去努力,而不是乱的。
我见过那种拍摄现场的混乱,那种浪费时间和时机,我们这次完全没有。我们第一天没有拍摄,第二天没有拍摄,就是规划演练规划演练,确保一切都可以到位。第三天开拍,一切尽在掌控,我觉得好舒服,一种运筹帷幄的感觉,真的很棒。这才是一个导演想要的样子。"
能达到这样的效果,郭安很感谢自己的调研员们和整个团队。大家多年磨合出了高效的交流方法和足够的信任默契,才能让那场极其艰辛的拍摄得以完成。
“拍纪录片的时候,那些真诚美好的东西,都只是一瞬间的,纪录片不是虚构故事,主人公不可能再给我演一遍。如果团队在现场不能同步同频,不能所有的人都get导演最想表达或最想捕捉的那一瞬间,我们就会失去。”